
可可西里太陽湖。張多鈞 攝
青海新聞網(wǎng)·江源新聞客戶端訊 11月6日,當鬧布東周第一次走進北京,手捧“綠水青山守望者”全國十佳生態(tài)護林員獎杯時,這個32歲藏族漢子的臉上,閃爍著高原陽光般的喜悅。18年的堅守,所有的風雪與孤寂,在那一刻化作一句樸實的心里話:“一切都值了!”
鬧布東周的家,在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格爾木市唐古拉山鎮(zhèn)措里瑪村。這里是三江源保護區(qū)的核心,與可可西里只隔著一條青藏公路。他家的草場沿著公路鋪展,一邊是世代放牧的故鄉(xiāng),另一邊,便是藏羚羊世代繁衍的荒野——可可西里。
鬧布東周是聽著藏羚羊的叫聲,和父輩口中可可西里巡山隊員的故事長大。草原上,藏原羚輕靈躍過草坡,野牦牛沉穩(wěn)地漫步山崗,藏野驢成群奔馳揚起塵土……這些生靈,是他童年最鮮活生動的伙伴。記憶里,也曾有過野生動物稀少、盜獵風聲鶴唳的時期。正是這些關于生命與失去的早期印象,讓一個念頭在少年心中悄然生根、日益堅定:“長大以后,我也要當一名巡山隊員,守護家鄉(xiāng)的山水,守護這些和我們共享草原的‘朋友’”。

漫步在可可西里的藏羚羊。張多鈞 攝
牧區(qū)少年成長為“青山衛(wèi)士”
2007年,初中畢業(yè)的鬧布東周還在家鄉(xiāng)放牧。偶然聽說可可西里沱沱河保護站在招募志愿者,心底那個夢一下子被點燃了。沒有猶豫,背起行囊,鬧布東周走向了魂牽夢縈的可可西里,成為沱沱河保護站的一名志愿者。
“站上日常就兩三個人,沒有通訊設備,照明全靠太陽能,吃水得跑到幾公里外去挑。”鬧布東周回憶起初到保護站時的場景,語氣里沒有抱怨。從小在牧區(qū)長大的他,并不怕吃苦。
真正的考驗,是走進可可西里腹地的巡山路。直到一次次深入無人區(qū),鬧布東周才明白,巡山遠比放牧艱辛,未知的危險像暗處的石頭,隨時可能絆住腳步?伤麤]有退縮,反而更堅定地留了下來。

鬧布東周領獎現(xiàn)場。圖片為受訪者提供
幾個月的志愿服務結束后,鬧布東周選擇留下。2008年,可可西里公開招聘巡山隊員,他順利通過考核,正式成為沱沱河保護站的一員。
沱沱河保護站是可可西里海拔最高、離城市最遠的保護站之一,距離格爾木360多公里,海拔接近4800米,被稱為青海的“南大門”。這里沿線還有牧民居住,巡護任務格外繁重。“正常情況下從格爾木到沱沱河保護站要走大半天,如果遇上堵車或者修路,就要走整整一天。”
在沱沱河保護站一待就是八年。八年間,沱沱河保護站負責的90多公里青藏公路沿線,深深印滿了鬧布東周的足跡。他最久一次在站上連續(xù)待了兩個多月,寂寞像高原的風一樣無孔不入,他卻從未抱怨。“那是2010年玉樹地震后,站上很多隊友的家在玉樹,都回去救災了,我堅守在這里。”簡單一句話,背后是沉甸甸的擔當。
從沱沱河出發(fā),他的巡護路延伸向可可西里各個角落。八年之后他調(diào)至不凍泉保護站,兩年多,又先后輾轉(zhuǎn)索南達杰保護站、五道梁保護站,也在季節(jié)性的卓乃湖保護站駐守過。長則三四年,短則一兩年,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,他最終又回到了起點——沱沱河保護站。“哪里需要,就去哪里。只要能守護好可可西里,在哪兒都一樣。”他說。

巡護途中,陷車后鬧布東周挖車。圖片為受訪者提供
腳步丈量“生命禁區(qū)”
在可可西里巡護,每一次出發(fā)都可能是一場生死考驗。
2016年8月的那次救援,至今烙在鬧布東周的記憶里。一支巡山隊在歸途中遭遇意外:可可西里突降大雪,氣溫驟降,車輛或損壞或陷進泥潭,隊員們被困無人區(qū)。
第一批救援隊攜物資前往會合,在返回時同樣被困。情況危急,鬧布東周主動加入第二批救援隊。“剛進可可西里不久,因為連續(xù)下雪,我們的車也陷進了沼澤。”鬧布東周回憶,大家只能用手挖車,挖到半夜,視線受阻,才不得不停下。
鬧布東周回憶,天還未亮,他們就起床繼續(xù)挖。好在夜晚的低溫讓地面凍硬了一些,車終于被挖了出來。眼看就要見到被困隊友,一條湍急的河流卻橫在面前。鬧布東周沒猶豫,抓起油條、肉和飲料,套上雨褲就向河中走去。水最深的地方?jīng)]過下巴,冰冷刺骨,他咬緊牙關,一步一步往前挪。對岸的隊員見狀,也毫不猶豫地涉水迎上來。
“當時顧不上害怕,也沒想那么多。”
物資送達后,他們又用拖車繩和絞盤,合力將車輛拖過河流。
每年藏羚羊遷徙、產(chǎn)仔、回遷的季節(jié),是最忙碌的時候。卓乃湖保護站是專為守護藏羚羊產(chǎn)仔而設的季節(jié)性站點。每年,來自西藏羌塘、新疆阿爾金山和可可西里的藏羚羊,都會來到這里生產(chǎn)。鬧布東周和隊員們要一路跟隨,全程守護,直到它們平安回遷。
2023年,鬧布東周被調(diào)往卓乃湖保護站,“我們每天出去巡護,遇到受傷的小藏羚羊或者失去母親的藏羚羊孤兒,都會小心翼翼地救回保護站。”鬧布東周說,剛出生的小藏羚羊身體虛弱,不會用奶嘴喝奶,他們就嘴對嘴的方式喂牛奶。
“我自己的孩子,我都沒這樣悉心照料過。”說起這些,這位硬漢的語氣里滿是愧疚。
鬧布東周守護的,遠不止藏羚羊。在可可西里,還有各種鳥類、藏原羚等生靈。“以前青藏鐵路邊常發(fā)現(xiàn)受傷的鳥,我們巡護時遇到就帶回來,牧民看見了也會送到保護站。”
有一次巡護,在一戶牧民家里發(fā)現(xiàn)一只受傷的藏原羚,他耐心講解政策,最終說服牧民將藏原羚送到救護中心。“現(xiàn)在越來越多的牧民有了保護意識,這是我們最欣慰的事。”

鬧布東周為小藏羚羊喂奶。圖片為受訪者提供
青山不負守望者
如今,鬧布東周再次回到沱沱河保護站。與初來時相比,保護站的條件已經(jīng)發(fā)生翻天覆地的變化。“現(xiàn)在站上有7名生態(tài)管護員,用電、通訊都很方便,生活條件比以前好太多了。”鬧布東周感慨。
更讓他欣喜的,是可可西里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的巨大改善。剛參加工作時,游客見到他,總會追著問:“藏羚羊在哪里?長什么樣?”那時候,他只能拿出藏羚羊的照片給游客看。而現(xiàn)在,在青藏公路沿線見到藏羚羊已經(jīng)不足為奇。
“我小時候在唐古拉山鎮(zhèn)上學時,青藏公路旁邊幾乎看不到任何野生動物,F(xiàn)在不一樣了,公路兩旁隨時都能看到藏羚羊、藏野驢這些動物,它們也不怕人了。”說起這些變化,鬧布東周的臉上滿是自豪。野生動物數(shù)量的大幅增加,是對生態(tài)管護員們多年堅守的最好回報。
時光流轉(zhuǎn),鬧布東周一家的生活也發(fā)生了不小的變化。2010年,家人搬遷到格爾木市郊區(qū)的長江源村,孩子上學、老人看病方便了很多。但鬧布東周依然偏愛牧區(qū)的生活,每次輪休,他還會回到曾經(jīng)生活的草原,看著草原上自由奔跑的野牦牛、藏野驢和藏羚羊,心里就格外踏實。“所有的付出,在看到這些景象的時候,都覺得值了。”
18年來,鬧布東周的足跡遍布可可西里4.5萬平方公里的土地。他參加各類巡護行動200余次,行程超過20萬公里,被隊友和當?shù)啬撩穹Q為可可西里的“活地圖”。

鬧布東周與隊友一起巡護。圖片為受訪者提供
可可西里平均海拔4600米以上,氣候惡劣、交通不便。夏季,冰雪消融后河道泥濘不堪,車輛難以通行;冬季,冰封雪凍,寒風刺骨,最低氣溫能達到零下三四十攝氏度。即便在極端環(huán)境下,鬧布東周和隊友依然每天早出晚歸,開展巡護巡線工作。缺氧、饑餓、困倦是家常便飯,但他們從未有過絲毫懈怠,始終堅守在崗位上,圓滿完成每一次巡護任務。
正是因為有了像鬧布東周這樣一群生態(tài)守護者的堅持與守望,可可西里的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持續(xù)向好,藏羚羊等野生動物無憂無慮棲息。
如今,捧回“綠水青山守望者”獎杯的鬧布東周,初心依舊。“只要可可西里需要我,我就會一直守下去,守護好這片野生動物的家園,守護好我們的綠水青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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