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毛奶奶(右)輕盈的舞姿。青海新聞網(wǎng)·江源新聞客戶端訊 七十五年歲月流轉(zhuǎn),拉毛奶奶跳“尚尤則柔”已有七十個年頭?伤廊惶粔,平日里隨口就能哼起調(diào)子,轉(zhuǎn)身便能舞上一段。
究竟是什么樣的一種歌舞,能讓一個人堅持七十多年,依然如此癡迷?答案,或許就藏在拉毛奶奶依舊輕盈的舞步中。
在海南藏族自治州貴德縣河西鎮(zhèn)下排村的廣場上,我們見到正在教舞的拉毛奶奶。她的學生也不年輕,四五十歲的居多,甚至還有六十出頭的。可拉毛奶奶往她們中間一站,步伐有力、歌聲洪亮,除了發(fā)間那縷銀白,幾乎看不出她已年過七旬。
得知我們來采訪,她笑著迎上來,如數(shù)家珍地說起“尚尤則柔”——這門起源于黃河岸邊、已列入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的歌舞藝術。“‘尚尤’就是下排,‘則柔’是玩耍、嬉戲的意思。”拉毛奶奶從名字開始講起,“連起來,就是我們下排村的‘游戲之舞’。”這也意味著,這項非遺最初就誕生于此,至今也只在這里傳承。
和常見的鍋莊或其他藏族舞不同,“尚尤則柔”更加講究。它是一種集詩歌、音樂、動作為一體的綜合藝術,歌詞優(yōu)美如詩,舞步必須與唱詞嚴絲合縫——唱到什么,就要跳出什么。
這項發(fā)源于黃河邊的藝術,從不是高懸于舞臺的表演,而是深深蕩漾在牧民日常里的漣漪。它不僅在婚嫁、壽宴等重大時刻莊重登場,更滲透在放牧、休憩的平凡日常里,可隨時隨口唱起,即興翩然起舞。正因它被歸為藏族“家曲”,才真正打破了表演的界限——在這里,沒有演員與觀眾之分,男女老少皆是生活的歌者與舞者,共同構成一個鮮活的文化現(xiàn)場。
為讓我們有更直觀的感受,拉毛奶奶即興演示了一句:“啊則……”——這標志性的起調(diào),高亢而悠揚。“‘啊則’就是‘跳啊’的意思”她解釋道,“只要這一聲喊出來,大家就知道舞要開始了,所有人跟著唱起來、跳起來,和聲陣陣。”
“啊則……”這聲古老的呼喚,仿佛一下子道破了這項非遺的生命力與精髓所在。
“藝術從生活中來,‘尚尤則柔’就把這句話演活了。”拉毛奶奶說。它以歌抒情,以舞為輔,唱詞大多即興創(chuàng)作,幽默生動。也因為用在各種喜慶場合,歌詞內(nèi)容幾乎覆蓋安多藏族群眾生活的全部——從放牧耕田、人情往來,到自然萬物、為人處世,無所不包。
拉毛奶奶是“尚尤則柔”的第四代國家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。她的學藝之路,始于五六歲。“小時候跟著阿媽和奶奶去過節(jié),看大家都在跳,覺得真美!”回家后,她就纏著大人學。拗不過她的執(zhí)著,媽媽和奶奶便開始一句一句、一步一動地傳授。
學“尚尤則柔”,先學唱,再學跳。拉毛奶奶仍清楚記得她學會的第一段唱詞:“我是開屏的孔雀,在黃河這面大鏡子上梳妝打扮,鏡中的我是最美的少女……”話音未落,她輕聲哼唱起來,眼神溫柔,仿佛回到七十年前的某個午后。她接著解釋:“唱會了,才開始學跳。舞姿要像孔雀——手腕怎么轉(zhuǎn),腳步怎么邁,都要模仿孔雀的動作。”
2008年,“尚尤則柔”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。截至目前,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僅有拉毛奶奶一位。此外還有州級13人、縣級15人,全都來自下排村,平均年齡已超過40歲。
傳承人的斷層,是拉毛奶奶最大的憂慮。“現(xiàn)在娛樂方式多了,年輕人不愿意靜下心來學這個了。”她輕聲嘆息。
值得欣慰的是,在各方共同努力下,“尚尤則柔”的傳承環(huán)境有了改善。村里定期組織培訓,這項古老的藝術也走進了校園,被更多孩子認識。如今,村里最年輕的傳承人是拉毛奶奶外甥的女兒——更桑曲忠,正在讀高中。雖然課業(yè)繁重,她仍會在寒暑假抽空學上一段,成為這項古老技藝延續(xù)的新希望。
傳承的火種,正在新一代中悄然點燃。拉毛奶奶的孫女從小在則柔的旋律中耳濡目染,對這門藝術有著深厚的感情。如今她已大學畢業(yè),參加了工作,依然是拉毛奶奶傾心教導的重點對象。拉毛奶奶盼望著,能將這份古老的技藝,穩(wěn)妥地交到下一代的手中。
而這一切的生命力,在村中的廣場上便能找到最生動的答案。廣場上,這群“老學生”跳得格外認真,一招一式都透著長年累月積淀的韻味,跳得比年輕人還起勁兒。她們當中,州級代表性傳承人得姐卓麻道出了大家的心聲:“我們打算在村里建個群,每天飯后或者農(nóng)閑時,就把大伙兒招呼到廣場上來,一起唱、一起跳。”在她看來,只有這樣,讓“尚尤則柔”真正從群眾中來,到群眾中去,這項瑰寶才能真正地活下來、傳下去。
四百多年的傳承,讓“尚尤則柔”沉靜如一棵古樹,每一道枝丫都遵循著古法生長。然而,在拉毛奶奶的舞姿里,你卻能感受到它活潑如永不枯竭的黃河水,清澈、歡騰,永遠年輕。
(來源:青海日報)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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